这虽然是一篇小说,但却有着现实的教育意义,如果鸽友们都像小说里的的老魏和小蔡那样相处的话,该有多好呀。
赛鸽类精彩短篇小说《对手》
王存喜
已近不惑之年的蔡老七奢望有一个像老魏那样的鸽棚。
拥有一个鸽棚比较简单,也容易实现,但前提要是加上像老魏那样,就变得不简单起来。老魏住六楼,房子大,蔡老七住二楼,房子还很小。如果要做到像老魏那样,首先要解决的并不是鸽棚问题,而是房子,这就有高度和难度了。那时的房子还不算太贵,像老魏那样的房子也就是个七万多块钱,可蔡老七最近四年才攒了三万块,照这样的攒钱速度,买房子基本就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明明知道实现不了,蔡老七还是惦念着。他的惦念很有特点,平时并不是总想着,只有在自己想睡觉又睡不着时,就把这个念头展开了彻底咀嚼一遍。
每到嚼得寡淡时,他便会去老丈母娘家一躺,远远地瞧瞧老魏的鸽棚,寡淡的念头又浓郁了。如此反复中,蔡老七的小舅子终于谈了个对象。那女孩要长相有长相,要工作有工作,小舅子又把人家爱得死去活来。等到谈婚论嫁时,女方说:啥都可以商量,就是不跟老人住在一起。这下可难住了老丈母娘。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得出个结果。勉强买房子吧,娶媳妇的钱便没了着落,不买吧,不仅是女方不干,小舅子还在家里折腾。
老婆因为娘家的事情也闹心,烦了就在蔡老七耳边磨叨。蔡老七怕娘家找他借钱,眼珠儿一转说:“咱们跟你妈把房子换一换,她的房子大,咱们的房子小,但搭上几万块钱就能扯个平,你妈有了这几万块钱,给你弟弟再买一个小一点的房子不就都解决了吗。”老婆斜了他一眼说:“你就怕我妈找你借钱是不是?蔡老七,我警告你,你可别想惦记我妈的房子!你那点鬼心眼子,老娘不用猜就知道,换了房子,你好在房顶上修一个和老魏一样的鸽子窝是不是?”蔡老七一愣,他当时只是怕辛辛苦苦攒下的那点钱打了水漂。老婆这一提醒,他心花怒放,嘴里嘟囔着:“对呀,我怎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老婆没听清他嘀咕什么,但看到他的表情就生气,怒道:“你嘀咕什么呢!”
蔡老七讨好地笑着说:“你想想,你妈孤身一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有必要吗?再说了,她手里那点钱早晚也得叫你弟弟哄了去,就算女方同意跟你妈一起住,那能长久了?等闹腾起来后,还不是你妈被人家撵出来?那时怎么办……”
老婆也顾虑弟弟借钱不还,更怕老娘将来真被撵出来,她也见不得蔡老七看人家鸽棚的那眼神。那时的蔡老七更像一个可怜巴巴的孩子,让她怜悯爱惜不已,于是回家跟她妈商量。让蔡老七没想到的是,老丈母娘那边当场就同意了。
房子有了,修建鸽棚的钱却没着落。
他询问过许多楼顶上养鸽子的鸽友,想建一个像老魏那样的鸽棚,最少也得七千块钱,蔡老七的眉头又锁紧了。他没法跟老婆开口要钱,知道即便是说了也没用,轻则会遭到老婆的一顿数落,重则就是一顿臭骂。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单位忽然返还了五千多块的住房补贴,还是现金。他偷偷将那钱藏起来没上交,接着他又东拼西凑了些材料,开始动工。那段时间,他心里总是惴惴的,天天讨着老婆的好,生怕她问起住房补贴。一个星期后,蔡老七的鸽棚总算立在了房顶。
完工那天,他喜滋滋地在房上溜达。正陶醉着,老婆心血来潮也上来了,她歪着头瞅瞅蔡老七的鸽棚,又眯着眼打量着老魏的鸽棚,随后说:“还是人家的讲究。”蔡老七忙溜缝:“你要是给钱肯定不会比他的差。”老婆笑眯眯地看了看他,拖长了声音说:“蔡老七,你赶紧给我把你的住房补贴交回来,要不然,我雇人把你这个破棚子拆了卖废铁!”蔡老七立刻明白老婆已经发现他挪用了公款,他嬉皮笑脸地说:“你看,这钱都花了,你就算拆了这鸽棚也是一堆废铁,不值几个钱……”
老婆嘿嘿地笑着说:“生米煮成熟饭是吗?我没辙了是吗?你不是喜欢上来吗,我明天就把你的床扔到这铁棚子里,让你住个够。”
天气日渐暖和了,蔡老七鸽棚里的鸽子很快多起来。每日傍晚, 他忙活完鸽棚里那点活也不急着下去,而是点燃一支烟坐在房上琢磨对面的老魏。房顶经过太阳一天的灼烤,热乎乎的,很像小时侯睡的火炕。清风拂来,真是说不出的惬意。
老魏很牛,从来都不拿正眼瞧他。想想也是,虽然自己打小就喜欢赛鸽,断断续续地也养了十几年,但根本就没取得过什么像样的名次。 老魏早就是小城鸽界的一个名人,他的赛鸽几乎是攻无不取、战无不胜,瞧不起他也属正常。虽说正常,蔡老七的心里相当不舒服,他暗自告诉自己,先把老魏当成对手,并击败他。
蔡老七家与老魏家只隔着一个细长的花园,俩人每日都要上楼顶侍弄鸽子,他们上楼顶的爬梯都设在阳台,从蔡老七家的阳台可以清晰地看到老魏家的阳台。因而,有时不用等到上房,俩人便先打了一个照面。四目相触,只是一瞬,便都若无其事移开了。慢慢地,蔡老七养成了一个习惯,上房时总会向老魏那边瞟上一眼。
蔡老七的鸽棚面东背西,一溜四间,门开在东边。老魏的鸽棚则面南背北,总共五间。他们鸽棚有一个共同点,鸽子只能进去却无法出来。因而,两家虽然有上百只鸽子,但除去放飞训练那段时间,房顶上却看不到鸽子。鸽子如此,主人也差不多是这样,俩人虽然都在房上操劳四五个小时,但碰面的时间并不多。闲暇之余,蔡老七也偷着看看老魏那边,一般情况下都看不到人,他不知道老魏在鸽棚里忙什么。
把别人当作对手,自然就较着一股劲,这种东西看不到、摸不着,偏偏对方还能感觉到。虽然隔着一个花园,有时里面还很吵闹,但那种无形的东西犹如气场,能够穿透一切。蔡老七和老魏很熟了,但他们从未说过一句话。
天气很热了,蔡老七鸽棚那薄得如同纸张一样的铁皮鸽棚被毒毒的日头烤上一个中午,如同烙煎饼的锅,摸上去都烫手。到了下午进到鸽棚,热浪袭来,蔡老七身上的汗忽地渗出来,说不出有多难受。
鸽子很是聪明,它们善于调节自己。于是,有些鸽子在早晨训练完毕后就不愿回到鸽棚内,它们在房顶上东游西逛一番后,就三五成群地躲到一些太阳能热水器的底下,或者藏匿于一些通风口的空隙里。蔡老七傍晚喂鸽子时,那些鸽子听到动静,便一路小跑着出来回到鸽棚开饭。当然还有一些散漫的鸽子,到了进食的时候也不急着回来。蔡老七生怕它们饿着了,一边喂棚里的鸽子,一边等还没有回来的鸽子。结果,越来越多的鸽子都不急不慌起来,有时甚至影响到傍晚的训练,蔡老七急了,就用竹竿去赶它们。他往这边赶,鸽子就往那边跑,再赶得急了,鸽子便飞起来落到了对面的房上。
老魏那边的鸽子就不同了,只要老魏摇动手里的食盒,所有在外边的鸽子便争先恐后地涌进鸽棚。蔡老七弄不明白老魏的鸽子怎就那么听话,有几次在楼下遇到老魏,他几欲张口问问,但看到老魏那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将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又咽到了肚子里。还好,不久,他从另外鸽友的嘴里知晓了原因。
那天,他给鸽子买粮,旁边的一个鸽友说:“老七,你养的是点什么鸟,满房乱跑。”蔡老七愣了愣,随口问:“你怎知道的?”那鸽友说:“老魏说的呗,你可真够丢人的,人家说你养的鸽子都影响人家的情绪!”蔡老七火冒三丈,脖子上的青筋绷起。那鸽友见他要急,嬉笑着说:“你甭跟我急,话可是老魏说的,不信,你去问他。”蔡老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你他妈累不累,吃自己家饭,操别人家的心。”说完,扛起粮走出去。把粮放到车子上,他忽然想起少买了麻籽,复又回来。卖粮的小店有个长长的过道,过道里堆的全是粮食。蔡老七还没走到屋里,里边的话传了出来:“你说那蔡老七,真他妈笨,只消饿它们一顿,下回跑得比兔子都快,还用满房追它们!”
蔡老七回去试着做,还真灵验,那些散漫的鸽子被饿上一顿后,下次喂粮,它们进棚的速度真就比兔子都快。道理明白了,但他对老魏的敌意又深了一层。
憋闷得久了,自然要宣泄。一次酒醉,他在酒桌上大放厥词,说他要把老魏当作对手,并在两年内击败他。他的一朋友摸摸他的脑袋说:“老七,没发烧吧,这大天白日的,你怎说梦话呢?”喝酒的都是鸽友,其他人倒没说什么,他们的眼神却比说了什么还伤人。
蔡老七在酒桌上说过的话绕了很远的路终于走到了老魏的耳朵里。东西是越捎越少,话可是越传越多。原本是一粒将将破土的小苗,到了老魏这里早已经茁壮成一棵大树。老魏的第一感觉是跌份,他心道:你蔡老七算什么,有什么资本跟我叫板!但他的涵养不错,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一副蔑视的神态。
老魏的蔑视是无形的,这种无形的东西传递到蔡老七这边就变成了有形的锥子,它无孔不入地刺激着蔡老七的神经。蔡老七越发愤懑,原本较着的劲里就有了丝丝缕缕的敌意。
从某个层面上讲,老魏的蔑视不无道理。他的种鸽可是花了血本,属于正规兵团,蔡老七的种鸽是拼凑起来的,根本就没花几个钱。再说,老魏的种鸽还经过了多年的实战考验,是不断淘汰后的精华,蔡老七的种鸽却都是些未知数。
到了五月份,正是大批幼鸽开家的时候。幼鸽不似成鸽,它们如同幼童,对整个世界都充满着好奇。这段时间里,老魏最怕自己的幼鸽跑到蔡老七家。开家的幼鸽难免有损失,每次失去一羽幼鸽,老魏都满是狐疑地瞧向蔡老七这边,但他依旧没跟蔡老七说过一句话,哪怕是损失掉他最喜欢的幼鸽。
养鸽子的人也有一个固定的圈子,每个养鸽人的旁边都会有几个鸽友。蔡老七的鸽友不算多,个别两个还在外地。一次,他身边的鸽友说:“老七,你的条件好啊,随便逮几只老魏的鸽子就能玩,根本用不着去买种鸽。”听到那鸽友的话,蔡老七生气道:“那成啥了,人他妈活着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那种下三滥的事情,我蔡老七永远不会去做。别说老魏的鸽子根本就不过来,就算过来,我蔡老七也不会抓。”鸽友不以为然地接着说:“别跟我玩虚的,把自己当成个人似的,老魏的鸽子多抢手,随便抓出一个都要个三两千,你能不动心……”鸽友只顾痛快嘴,没看到蔡老七的脸吊得老长。还没等他说完,蔡老七怒道:“把你的垃圾箱给我关上,从这个屋子里走出去,我以后没你这号鸽友。”
老婆忙打圆场说:“别搭理他,属狗脸的,说翻就翻。不就玩两个破鸽子呗,还给我整出个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你快拉倒吧,别折磨我的耳朵了。”
蔡老七黑着脸没言语。
老魏在连续丢了几只幼鸽后,疑心越发重了。他琢磨了几天,想出了一个损着,只要见到自己的幼鸽落到蔡老七家的房顶上,就会放个双响。有一回,炮声把蔡老七的两个幼鸽惊丢了,他恼怒万分地冲出来,可老魏早就躲进了自己的鸽棚。蔡老七生气之余暗自劝慰自己,快算了,不就几个破鸽子吗。也该这老魏倒霉,又有一次放炮时,他忘记了自己还有几只出棚不久套有二百元脚环的大赛鸽。它们被惊飞以后,没头苍蝇般地在天空四处乱撞。蔡老七看到老魏焦急的神态,心道:让你操鬼心,报应!接着,他把鸽棚内所有熟家的鸽子悉数驱赶出来嘟囔道:你不是急吗?我让你更急,你不是总怀疑我逮你的鸽子吗?那我就做给你看看。
这下可好,天空马上混乱起来,蔡老七的鸽群在近处盘旋几圈后,卷着老魏的几只鸽子飞得没了踪影。老魏眼巴巴地等到天黑,还是少了两只心尖上的大赛鸽。他不仅心疼那四百块钱,更心疼两个有可能在赛场上拔得头筹的希望。蔡老七心情舒畅了那么几分钟,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做过的事情。晚上,他进鸽棚清点自己的鸽子,想着要是老魏的鸽子进了棚,明日一大早再当着他的面给他放出去。查点了半天,没有一只外来鸽。
次日天明,蔡老七像往常那样上房准备操训自己的鸽子时,发现有两只鸽子在棚内乱飞乱撞,他马上意识到这不是自家的鸽子。他将那两只鸽子抓到手里把玩了一阵,心中着实佩服这幼鸽的质量。仔细查看鸽子的脚环,估摸着是老魏的大赛鸽。操训完鸽子,将鸽棚清理完毕,已经是九点多。蔡老七下房时,见老魏站在那边的房上瞧着他这边。蔡老七停顿了片刻,想等老魏说话,好把鸽子还给他。老魏犹豫了片刻,毅然决然地进了自己的鸽棚,只留给蔡老七一个不屑的眼神。
蔡老七又被刺伤了。
下午,蔡老七去鸽会,一方面是想把最新的一期《赛鸽天地》买回来,另一方面也想探听一下那两只鸽子是不是老魏的。刚进了鸽会的门,主席老刘便笑着说:“蔡老七,你又做坏事了!”蔡老七一愣,说:“我做什么坏事了?”老刘是个直性子,待人热心,喜欢帮助别人。他扔给蔡老七一支烟说:“你昨天是不是把老魏的鸽子逮走了?”蔡老七说:“我逮他的鸽子干什么?”老刘说:“早上老魏的一个朋友过来说,老魏的鸽子昨天被惊着了,你跟着起哄,把你家能飞的鸽子全都放了出来,害得老魏丢了两只大赛鸽。”
蔡老七忙说:“老刘,事情可不是这样的……”接着蔡老七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但他没说有两只鸽子在早上进了他的鸽棚。傍晚,蔡老七把那两只幼鸽从房顶上拎下来,又细细揣摸了一遍,喜欢得不得了。看一阵,把玩一阵,又在阳台上溜达一阵,老魏拎着几个空啤酒瓶出现在视野。他知道老魏又去换啤酒了,稍稍犹豫,他还是拎着小鸽笼下了楼。
在楼下抽了半支烟,老魏回来。蔡老七迎上去,老魏诧异地看了他几眼,随后眼神便被笼内的鸽子拽了过去。当他的眼神再次回到蔡老七身上时,蔡老七说:“老魏,我昨天做得有点过分,我蔡老七这个人虽然没有多少钱,可我从来都没觉得我的鸽子不如你,更没想过要逮你的鸽子。这两只鸽子是早上钻进我棚内的,是你的,你就拿走,不是你的,我现在就拧了它们的头。”
蔡老七最后一句话将了老魏的一军,也出了一口恶气。
老魏很尴尬,鸽子肯定是他的,就是这两只鸽子让他郁闷了一天一宿,但他不清楚蔡老七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老魏在激烈地斗争着,他本来想说:鸽子不是我的,怎么处理是你的事。可他的手在出卖他自己,不争气地拿起了鸽笼。
主人们暗中还在较着劲,鸽子却不管这些,每日里,两家的鸽子汇成一个大群,在天空中欢快地飞翔。
夏日的天亮得很早,蔡老七像追赶太阳似的,不断把起床时间向前调整。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上房,然后训练鸽子。老魏起得就晚多了,往往是蔡老七的鸽子已经完成训练进了鸽棚,他的鸽子才开始起飞。到了下午,蔡老七总要提前二十分钟放出鸽子,等到老魏的鸽子出棚,他的鸽子已经训练了二十分钟。原本以为占了先机,可鸽子飞到四五十分钟后已经不愿接着飞,蔡老七挥舞着一面大红旗拼命驱赶。老魏的鸽子就不是如此了,人家把鸽子往外一撵,往鸽棚上插上一面小红旗,就进鸽棚去清扫,到了一个小时,人家把旗一拔,鸽子都自动落下。蔡老七也想学老魏,可他在鸽棚插了两面红旗都不好使,只要蔡老七前脚一进鸽棚,他的鸽子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蔡老七生气,更让他生气的是,有几次怒火万丈地挥动红旗时,无意中看到老魏正瞧向他这边,有几丝笑容和欲言又止的样子。愤懑之余,蔡老七忙求教于他的朋友小龙。小龙是北京的一个赛鸽高手,在电话里给细细地讲解了要给鸽子定期处理毛滴虫、呼吸道,还要整理肠道等,并劝他多读点关于赛鸽的书。蔡老七听后,忙买回家一堆药,按着小龙的说法,开始整理鸽子。你还别说,非常灵验,没过一个星期,蔡老七的鸽子便能够长时间地在天空中飞翔。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鸽子也到了外出训练的时间。
老魏有车,几乎天天都在私自训练自己的鸽子。蔡老七没那条件,一面四处求有车的朋友帮他训练鸽子,一面跟着鸽会训练。终于到了比赛的日子,三百、四百公里,蔡老七跟老魏有所差距,但还不算太远。可到了五百公里决赛,蔡老七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连一只鸽子都没回来。他眼睁睁地看着老魏的鸽子左一只右一只地回来。晚上到鸽会一看,好家伙,老魏有三只鸽子都飞进了前十名,九只鸽子飞进了有效名次,还把团体冠军弄到了手。
蔡老七不服气,认为老魏的运气好,可接下来的几场比赛依旧如故。
老魏在这个赛季里整整赢四万多块钱,蔡老七不仅快把手里的鸽子都丢光了,连个参赛费都没弄着。转年春天,老魏照样赢,蔡老七照旧输,俩人还是不怎么说话。痛定思过,蔡老七认为是老魏的私自训练造成的差距。
年底,蔡老七跟几个鸽友聚在一堆喝酒,几杯酒下肚,他们就抬起杠来。春天劝蔡老七逮老魏鸽子的那位大着舌头说:“老七,你不是吹牛要赢老魏吗?怎么样?赢了吗?”蔡老七说:“他老魏的条件好,私自训练鸽子比我到位,要不然也不见得就是我输!”另一个说:“别吹牛了,你看看街上还能看到牛吗?那都是你的功劳。”蔡老七怒道:“谁吹牛了,他老魏私自训练鸽子时要是敢带上我的鸽子,哼哼!”
这话很快传到老魏的耳朵里,他也没当回事,随口说:“种鸽不过关,就算天王老子帮他训练鸽子也没用。不过,这个蔡老七的辛苦是下到了,水平也见长,还算有脑子。”
第二年秋天,蔡老七从别人嘴里得知,老魏私自训练鸽子的成本很高,为了减轻压力,他常常捎着别人家的鸽子一起训练。既然找到了原因,老魏也有需求,蔡老七找到老魏说:“再私自训练鸽子时,能不能捎上我的鸽子。”老魏想:“你不是不服气吗?那我就带上你,我要让你心服口服。”他看着蔡老七说:“挺贵的,也挺辛苦。”蔡老七说:“钱不是问题,辛苦也算不了什么。”老魏说:“我们共有三家鸽子在一起训练,每家出七百块的费用,你要是进来,每家五百就够了。去年,我的两只大赛鸽子跑到你家,你还给了我,那两只鸽子的脚环是四百块钱,我只收你一百块。”
蔡老七掏出五百块说:“两回事。”
老魏推托了片刻,见蔡老七执意要给,勉强接了钱。
训练鸽子非常辛苦,随着距程的增加,每日越起越早,等到了训练一百七十公里时,蔡老七和老魏在凌晨三点就上房抓鸽子,然后收拢了其他几家的鸽子开始出发,等到放完鸽子回到家,都要在十点多钟。老魏是真爱鸽子,他的原则是宁愿人受罪,绝对不允许鸽子受一点罪。不论距程多远,他都要求在太阳升起一杆子时放飞赛鸽,遇到天气不好,老魏是坚决不放,哪怕耗着油搭着工夫白跑一趟也要把鸽子拉回来择日再训。
短短的二十多天,蔡老七学到了很多东西,也和老魏慢慢真正熟悉起来。同样的起跑线,照理说,蔡老七应该有所收获,可最后几场关键的比赛,蔡老七依旧输得一塌糊涂,而老魏还是赢得盆满钵溢。随着他们走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蔡老七发现老魏这个人不错,尤其是人品。老魏也觉得蔡老七这个人比较实在,能够相处。看着他不断地输,老魏想帮帮他,偏这蔡老七执拗,就是不先说这话。老魏也是个怪性子,你不说,我也不上赶着跟你提。在老魏的鸽群里,蔡老七顶喜欢一只带有白翅的灰色雄鸽,那家伙太厉害了,每次比赛,它几乎都是第一个回来。后来,他听鸽友说,有人出价一万,老魏都不卖那只鸽子。
这里的春天,不仅风沙大,鹞子还多。别看鹞子个头不是很大,但特别狡猾凶残,它们猎食时往往是两只互相配合。 蔡老七亲眼目睹过它们猎食鸽子的全过程,当鸽群升到天空中后,一只鹞子从高处俯冲下来,鸽群中往往会出现脱群的鸽子,一旦出现了这样的鸽子,底下隐藏的另一只鹞子立时现身,从侧面夹击,瞬间便把脱群的鸽子抄走。
这天下午,老魏放出鸽子后就下了房。蔡老七刚把鸽子放出,就看到了鹞子,他念叨着:“坏了,不一定谁的鸽子又要倒霉了。”见到鹞子的鸽群飞速非常快,当它们越过水塔的护拦时,一只鸽子被刮了一下,趔趄着向下坠去。蔡老七生怕鹞子去追那只鸽子,情急中,又是吆喝又是挥舞着红旗惊吓鹞子。他的呼喊和那面超大的红旗还是起到了作用,鹞子没敢去追那只鸽子,盘旋到远处。
蔡老七忙下楼来到水塔底下四处寻找,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鸽子,等他往回走时,见一个男人提着一只血淋淋的鸽子向马路那边走。蔡老七紧走几步追上那男人说:“这鸽子是我的。”男人瞅了瞅他说:“你的,你叫它它答应吗?”此时的蔡老七已经看清男人手里提着的正是老魏的那只带白翅的灰色雄鸽,他心里更急,忍了忍说:“你看,它都快死了,你要它有什么用?”男人说:“多好的一道下酒菜呀!”蔡老七说:“那我给你买只烤鸭怎么样?”男人晃着脑袋说:“外加一瓶酒。”蔡老七说:“好!”
鸽子拿回家后,蔡老七仔细检查,肚皮底下的皮掀起了一大块,一条腿也断了。他找来剪子,用酒精棉球消毒后,将垂下来的皮剪掉,又用刀削了两块竹片将鸽子的腿固定住,再把快一瓶的云南白药撒在鸽子的伤口上,然后,轻轻把它放进一个小笼内说:“能不能活就看你的命了。”鸽子的生命力是真强,连着用了几瓶云南白药后,这鸽子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不过,它的腿却拐了,走路的样子很滑稽。
鸽子的伤好了以后,蔡老七并没把鸽子还给老魏。他想,鸽子是自己用一只烤鸭和一瓶酒换来的,就等于是自己买的。再说,要不是自己,那鸽子早就成了别人的粪,它应该属于自己,虽说如此,他是万万不能跟老魏讲。
那天,老魏也看到了鹞子,他放开鸽子回屋里是配点营养粮,还没等他把粮配好,就听到了蔡老七的吆喝。他打开后窗往外看时,鸽群和鹞子都已远去,当他急匆匆地上到房顶,蔡老七也不见了。他没有心思打扫鸽棚,心急火燎地等自己的鸽子回家,一直等到天快黑下来,他的鸽子才三五成群地陆续返回。晚上清点鸽子,只缺了他最怕缺的那只“长胜将军”。老魏心痛,他每日忙活完就坐在鸽棚盼望奇迹能够出现,但随着日子的拉长,他的心一点点凉了。
蔡老七非常想起用老魏的这鸽子,可这鸽子实在个性,伤好了以后,根本就不进巢箱,而是选了角落里最高的一根横梁作为自己的栖息地。除去吃食喝水,就在上面趴着,整整一年,它都没有发情。
辗转中,蔡老七又输了一年,老魏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俩人都好喝酒,隔三差五地在一起还抿几口,但他们的话还是不多。这天,俩人又在一起喝酒,老魏过量,蔡老七也喝得多了些。老魏喝多了酒,话也跟着多了,他说:“老七,送你几只鸽子吧。”他本以为蔡老七会感激兴奋得语无伦次,没想到蔡老七沉吟了片刻,坚决道:“不要!”老魏当时就“短路”了,短路过后便是生气,他觉得蔡老七看不上自己的鸽子。一个养鸽子人,说他人如何如何,他不见得生气,可要是瞧不起他的鸽子,那可是真生气。
老魏说:“老七,你是不是觉得你哥的鸽子没人要了,非要上赶着送给你?”蔡老七见老魏生气,端起杯说:“魏、魏哥,你、你别恼,我不是说、说你的鸽子不好,你、你想想,我、我把你当作对、对手,我要是要、要了你的鸽子,我怎么再把你当作对、对手。我、我不需要别、别人居高临下地施舍,那样、我的腰杆子直不起来。将来,我会、会跟你交流种鸽,但、但必须是我有了和、和你一样的成绩,这样才平等,我、我也用不着担你什么人情,你、你说对吗?再说了,你也不可能把你最好的鸽子给我?打个比方,就、就说你那只带白翅的灰色雄、雄鸽……”
老魏说:“你说的是长胜将军,那绝对不可能,说句实在话,那鸽子给我赢的钱多了,它连年都在打比赛,也没正经给它配过母鸽子,抽空育出两窝,只能获个后奖。我去年正想重点使用它,它却失踪了,就是因为那只鸽子的意外损失,我上火感冒了快一个礼拜。”
蔡老七说:“那它的父母都还在吗?”
老魏说:“在呀。”
蔡老七说:“那再孵几个一样的不就行了吗!”
老魏说:“你他妈以为是复印机呢,说得倒轻松,一对鸽子配到一起,基因组合有他妈好几万种,同样的父母,育出的鸽子差别大了。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何况是鸽子呢,慢慢学去吧。”
蔡老七晃着脑袋说:“那不就结了,你不给我、我好东西,我、我、我就是拿了你的鸽子也、也、也赢不了你。”
听他这么一说,老魏也觉他的话有些道理,他诚心道:“你他妈真有一套,就你那堆破烂,就算我淘汰的鸽子也比你的好,你就好好养吧,养到头发白了也别想赢我!你也不想想,鸽子饲料这么贵,训放成本这么高,种鸽要是不行了,其它都白搭。不是跟你吹牛,找我要鸽子的人多了,有些还是朋友,但我从来都没说过这样的话。我是觉得你人品不错,想让你少走几年弯路,你可倒好,放着直直的一条路你不走,你偏要绕弯子,你就等着输吧!”
蔡老七大着舌头说:“老魏,你他妈别小瞧人,老子有、有好鸽子,赢你是早晚的事……”
老魏骂道:“你他妈给谁当老子,老子的老子早就入土了,更不像你一根筋!”
俩人喝到半夜,跌打滚爬地各自回了家。
回到家的蔡老七还醉着,他抓起电话给小龙打电话。那边可能刚刚睡着,在电话里生气地说:“蔡老七,你他妈又喝了多少,能不能换个时间给我打电话。”蔡老七说:“换、换个球,老子今天郁闷,你、你他妈答应给老子送来的鸽子,怎么还他妈没弄过来?”电话那边说:“你是不是有病,我不是说过年时给你带过去吗?”蔡老七说:“老子等、等不及了。”那边说:“又不是赶着去投胎。好了,没别的事我可挂电话了。”说完这话,那边挂掉了电话,蔡老七又打过去,如是几回,他在电话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另一个房间里的老婆终于愤怒了,她冲出来骂道:“蔡老七,你他妈让不让我睡觉!想折腾,给我滚到外边去折腾。”说着话,她推搡着蔡老七,没等她推几下,蔡老七软倒在地上。看到他这个样子,蔡老七的老婆有些心疼,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蔡老七拽到沙发上。
安顿好蔡老七,她刚刚睡着,蔡老七的电话响了。蔡老七的老婆懒得接那电话,任凭它响着。过了一会,电话的铃声停了。蔡老七的老婆刚迷糊着,那电话又响了起来,接连三次。蔡老七老婆的睡意全消,人也愤怒到极点,她冲过来接起电话喊:“蔡老七死了!”那边传出了笑声:“嫂子,别生气,是我。”听到这个声音,蔡老七的老婆有点不好意思,她说:“是小龙呀,真抱歉。”小龙说:“嫂子,你不用抱歉,他刚才就是这么折磨我来着,老七受了什么刺激?”蔡老七的老婆说:“还不是因为那点破鸽子,他赢不了旁楼的那个老魏,又跟人家在一起喝酒,叫人家给刺激的。”
小龙说:“嫂子,我知道了,你睡吧,我是怕他醉到了外边出事,现在我放心了。”
蔡老七老婆顶佩服蔡老七的,就是他的那些所谓朋友真够朋友,就拿这个小龙来说,他打小就跟蔡老七一起鼓捣鸽子,前些年因为养鸽子跟老婆离了婚,一气之下去了北京,没几年便发达了,又在那边养起了鸽子。想到这里,她低头看了看打着鼾声的蔡老七,叹了口气,回屋睡觉。
自从那次酒后,蔡老七和老魏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
蔡老七绝对是个悟性的人,虽然他连着输了两年,但他也总结出了不少管理鸽子的经验。用他自己的话说,输了就是输了,不要给失败找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也清楚自己的种鸽不行,但苦于囊中羞涩,引进不起好的种鸽,想用老魏的长胜将军,可那鸽子还不发情。
这天下午,他站在鸽棚前正发呆时,电话响了。接起电话,却是小龙。小龙说:“是不是又发呆呢?”蔡老七笑着说:“你才发呆呢,啥事?”小龙说:“我让大客车给你捎过四个鸽子,两个公的,两个母的,估计下午就能到……”蔡老七急道:“我怎么知道他几点到,又是哪辆车?”小龙说:“我让你抢话来着,记着,车到了,司机会给你打电话,你去接回家。我可跟你说,那几个鸽子挺贵,别不花钱就不当回事。”
晚上九点多,蔡老七才接到电话,打车去长途汽车站接上鸽子,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笼子一一揣摸,多少有些失望。鸽子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好。小龙仿佛知道他在看鸽子,电话跟着就打过来。他说:“你是不是挺失望?”蔡老七没吱声。小龙说:“不要自以为是,好鸽子是天上飞出来的,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别以为自己的水平很高,这几个鸽子都是欧洲大名鸽的近亲产物,可能不太好看,你要是有一只多次获奖的好成绩鸽配它们就更好了。算了,我知道你也没有,说也白说。不过,就是这几个鸽子互配也应该问题不大。回去后留下点保姆鸽,其它的鸽子都杀了吧。”
回到家,蔡老七在鸽棚里整整蹲了两天,他抓起这个放下那个,真有点下不去手。筛选了两天,他只挑出了十几个要杀的鸽子,他犹豫着给老魏打电话请教。老魏说:“等到了晚上,你摸黑抓鸽子,感觉不好的就杀!”蔡老七也曾听说过这种方法,他真就在半夜上了房挑选鸽子,最后,他只留下了八只鸽子。这八只鸽子中有一只出奇的好,当他打开灯后,才看到那最好的一只正是老魏的“长胜将军”。
转年春天,鸽子开始发情后,蔡老七才发现小龙给他拿来的那四只鸽子中只有一只雄鸽。更倒霉的是,还没等他给鸽子配对,那只雄鸽却不见了。蔡老七当时就傻了,他在鸽棚内找了一个上午,终于在巢箱的空隙里找到了,但它已经变成了尸体。
蔡老七心情很糟,他常常对着鸽棚发呆,小龙的那三只雌鸽早已经发情,但就是没有像样的雄鸽,他犹豫着将老魏“长胜将军”放了进去。这只雄鸽去年一年都没发情,他并没抱多大希望。到了晚上,他喂鸽子时,看到这只雄鸽居然与一只雌鸽在交尾。到了第二天,它又与另外一只雌鸽交尾,蔡老七高兴得差点蹦起来。
短短的两个多月,蔡老七利用保姆鸽代替孵蛋,“长胜将军”居然生出了二十多只小鸽子。秋天的训放开始后,蔡老七提着鸽笼来找老魏,老魏盯着他笼内的鸽子看了好一阵,眼神非常复杂,但他始终没有说话。蔡老七有些犯嘀咕,难道老魏看出了什么?他们照样在一起训放鸽子,但老魏的话少了,偶尔说一句,也带着些情绪。蔡老七不相信老魏能够看出这些鸽子是他的那只雄鸽育雏出,可从老魏的表情中,他确实是在怀疑。
有几次,蔡老七差一点把实情给说了出来。虽然改变了鸽种,但蔡老七还是缺乏信心。三百、四百公里的比赛,蔡老七和老魏水平接近。五百六十公里比赛那天又冷又阴,蔡老七在房上冻了三个小时,也没等回来一个鸽子。令他欣慰的是,老魏也一个没回来。等腻味了,蔡老七就转到鸽棚后面,想看看老魏是什么滋味。可能是冷的缘故,老魏躲在鸽棚里,蔡老七等了好一阵,老魏就是不出来。
他正要转身回到鸽棚的前边,老魏出来了,他的眼睛盯着西南。蔡老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只鸽子擦着楼房的房顶急速向这边飞来,看那方向,蔡老七觉得是老魏的鸽子,他的心瞬间便凉了。鸽子的速度非常快,眼瞅就要到了老魏的鸽棚。蔡老七转身时,老魏喊:“蔡老七,蔡老七,是你的。”蔡老七侧头,鸽子犹如一块石头,“砰”地砸在了鸽棚入口。
蔡老七的手脚都在发抖,心剧烈地跳动。他稳了稳心神,进入鸽棚给鸽子打下鸽钟。天快黑时,又有两只鸽子回来,一只是蔡老七的,一只是老魏的。因为天气的原因,鸽会当天放飞的三千多只鸽子只回来十八只,蔡老七获得了冠军和八名,老魏获得第十。
一周后,蔡老七和老魏又坐到了小酒馆里。
老魏真喝多了,他说:“蔡老七,你能赢我不光是占了天气的原因,别得意,你请我喝酒我也不领你情……”蔡老七没喝多,他说:“我以前也给自己找过很多失败的理由,后来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老魏摆摆手说:“说多了都是眼泪,不是还有一场比赛,咱俩到时候见。”季末的最后一场比赛来临,天气出奇得好,比赛距离是五百一十公里。比赛的结果,蔡老七获得六名,十一名,老魏只获得八名和二十名,还是蔡老七在赢。
转年春天,蔡老七有些犯愁,去年,他不仅赢了老魏,还让老魏的心里存了疑虑,不知老魏今年能不能给他训放鸽子。其实,老魏也有不给蔡老七训放鸽子的念头,他觉得蔡老七肯定是把自己的“长胜将军”弄走了。但这念头只是在脑海中闪了一下,然后就给蔡老七打电话说:“下星期开始训放鸽子,还是老规矩。”蔡老七听到电话,越发佩服起老魏来。
临近比赛,老魏却住院了。
他又是着急又是上火,偏偏还没辙。比赛到了关键时刻,没有明白人帮着管理,这一季必输无疑。老魏长吁短叹,他老婆明白他的心思,她说:“我知道你惦念你的鸽子,不行,找个朋友帮你管一段日子。”老魏说:“找谁呀?都忙着比赛呢。”他老婆说:“看旁楼的那个小蔡能不能帮你,他方便些。”老魏说:“你错了,他不是我的朋友,是对手。”
蔡老七是两天后才知晓老魏住院,他买了两箱牛奶和一些水果去医院看老魏。看到蔡老七来,老魏简单地说:“来了?”蔡老七说:“来了。”之后,俩人便不再说话,干坐在那里。老魏老婆觉着别扭,不停地跟蔡老七说着话。她的话多了,老魏的眉头皱紧了。他老婆知道老魏烦了,转身出去。不知坐了多久,一群鸽子掠过窗户,老魏呆呆地说:“该让鸽子飞了。”蔡老七附和道:“是该让鸽子飞了。”
老魏转头说:“我们是朋友吗?”
蔡老七说:“我们是对手。”
老魏说:“我们今年还能比吗?”
蔡老七说:“当然。”
老魏说:“你还能赢我吗?”
蔡老七说:“不知道。”
老魏说:“那你能替我跟你自己比吧。”
于是,蔡老七忙活起来,他一边管自己的鸽子,一边管老魏的鸽子。每日里,他从这个楼顶到那个楼顶穿梭不停。临到五百公里比赛,老魏还是没出院,反而被推进了手术室。蔡老七找来朋友替他等鸽子,自己却跑到老魏家去等老魏的鸽子。
这是一个扬沙天气,风大,能见度很差。等到了下午五点多,一个鸽子擦着楼房顶急速而来。蔡老七喊:“是我的。”他的话音未落,鸽子已经落在了蔡老七的棚顶。那鸽子并不急着进棚,而是悠闲的梳理起羽毛。蔡老七急得团团转,他恨不得飞到对面的房顶。这时,朋友在对面比划着,蔡老七愣了一下回头看向老魏的鸽棚,才发现老魏的鸽子也回来了。他慌忙跑进鸽棚,抓起鸽子揭下足环上的鸽钟片,启动鸽钟。等他再次出来,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看那号码,是正在替他等鸽子的朋友。俩人对了一下时间,老魏后回来的那只鸽子比蔡老七的鸽子少用了二十秒。也就是说,蔡老七的鸽子虽然比老魏的快些,但还是输了。
晚上,比赛成绩揭晓,老魏获得第二名,蔡老七获得第五名。若以鸽子的归巢时间上看,蔡老七的那只鸽子应该是冠军。蔡老七从鸽会回来,用小笼子装上“长胜将军”去了医院。这时的老魏已经清醒,他眼睛直直地盯着蔡老七。蔡老七说:“你第二,我第五,但我的鸽子进棚慢,应该是我赢。”
老魏说:“我请你喝酒。”
蔡老七说:“还是我请你吧。”
老魏老婆说:“你们俩个可真有意思,不就是一顿酒吗?我请你们两个酒鬼吧!”
老魏不再说话。
蔡老七也停止了争辩。
良久,老魏缓缓道:“我们是朋友吗?”
蔡老七没吱声。过了一阵,他才说:“老魏,其实那些鸽子都是它所育出。”说着话,蔡老七打开鸽笼抓出了“长胜将军”。老魏长长地舒了口气说:“我在去年训放鸽子的时候就猜到了。”蔡老七说:“那鸽子是我用一只烤鸭和一瓶酒换来的,你信吗?”老魏说:“信。”蔡老七说:“我今天来是想把鸽子还给你。”“蔡老七,”老魏摇了摇头说:“那是你花了钱的,还是留在你那儿吧。”
蔡老七说:“我们还是朋友吗?”
老魏说:“是对手。”